一个人与一座城的往事张斯琦
年梅兰芳首次莅沪留影在京剧大师梅兰芳的人生轨迹中,年首次赴沪演出,被他本人视作“一个重要的关键”。这一期演出,开启了他与上海近半个世纪的情缘,对于京剧行业的发展,更标志着一个新时代的到来。年,距离他首次莅沪演出已经整整年,历尽一个多世纪的岁月消磨,梅兰芳与梅派艺术,还有他在上海的诸多旧事,就像梅派戏中的经典角色洛神一样,缥缈于云水之间,若隐若现,似也未曾走远。初来正如张伯驹先生所说,京剧的发展,从徽班进京到后三鼎甲汪、谭、孙,是一个鼎盛时期,杨小楼、余叔岩、梅兰芳并称三大贤,是又一个鼎盛时期。从这个角度上看,年梅兰芳首次赴沪演出,实际上正处于京剧在20世纪第一个新老交替的关键点上。在《舞台生活四十年》一书中,梅兰芳对第一次到上海做了十分详细的回忆,近年面世的各种史料,也从各个角度提供了印证与补充。这一年他主要搭田际云的玉成班,在前门鲜鱼口东口的天乐园,目前能见到连日的演出广告达两个多月,同台演员有王蕙芳、路三宝、孟小如、贾洪林、谢宝云等,戏码的位置多在倒二倒三,剧目以青衣传统戏为主,如《桑园会》《汾河湾》《五花洞》《女起解》《虹霓关》等,为老生孟小如配演《桑园寄子》《朱砂痣》,特别他与王蕙芳合作的《樊江关》极受欢迎,时常演出。就在赴沪前夕,据北京《群强报》记载,10月16日,梅兰芳一天之内在陆建章堂会、天乐园、德泉园分别唱了三出《樊江关》,第一场是陆建章堂会,下午四五点钟唱完,天乐园的观众正闹着“起堂”,戏园频频催促,他不及卸妆,坐着冯幼伟的马车即刻赶到天乐园,唱到六点一刻散戏。第三场在德泉园,唱到晚上十点散戏。10月23日,段芝贵举办堂会,他得与谭鑫培合作《汾河湾》,这场戏很著名,66岁的伶界大王与19岁的剧坛新锐合作旗鼓相当的对手戏,颇受瞩目,也正是此次合作,传闻谭鑫培在台上“阴人”,两人闹窑的身段有点“撞”,《舞台生活四十年》还专门辟谣此事。从这些演出记录和时人报道来看,只有19岁的梅兰芳,虽远没达到后来的地位,已是崭露头角。当时的京剧市场,基本已形成名角挑班的制度,中心行当是老生,上海丹桂第一台的经理许少卿来北京约角,头牌演员约汪派老生王凤卿,梅兰芳作为配演的二牌旦角。王凤卿的包银元,对梅的包银,许少卿最初只给元,因王凤卿强烈建议才涨到元。那时王凤卿并不演出于玉成班,两人之前只在双庆班中有过合作,两个人的长期合作,实际是从年双庆社时期开始,此后一直合作到年。至于许少卿为什么要约梅兰芳,选取王、梅组合,这个原因反倒一直语焉不详,是王凤卿的推荐?抑或与冯耿光、李释戡等人的运作有关?就不得而知了。年首次赴沪时,梅兰芳与冯耿光(前右)、舒石父(前左)、李释戡合影年10月29日,梅兰芳乘坐火车由津浦铁路转沪宁线到达上海,有记载他在南京换车时去拜访过张勋。到达上海后,报上说他是先住湖北路九江路的孟渊旅社,后迁到平安里45号许少卿家中,梅的自述是从火车站直接由人接到许宅。10月31日,王凤卿与梅兰芳应邀出演杨荫孙婚礼堂会,在张园演出《武家坡》,包银元。11月4日,正式在丹桂第一台演出,大轴王《朱砂痣》,倒二梅《彩楼配》,卖座元,第二天大轴王《取成都》,倒二梅《玉堂春》,卖座元,第三天大轴王、梅合演《武家坡》,卖座元。只从俩人的包银价目衡量,即可知这三天的收益如何了。首秀梅兰芳这一次在丹桂第一台演出的剧目,与他天乐园的日常演出大致相同,青衣传统戏为主,《头二本虹霓关》演出四次,与王凤卿的《汾河湾》演出四次,其余《玉堂春》《女起解》《武家坡》《美人计》的演出次数亦较多,都是三次。他自己曾说,“一出戏的是否受观众欢迎,只要看它在每期演出的次数,就可以知道了”。像《四郎探母》这出生旦合作的经典剧目,只在11月15日贴过一回。时人记载,当天王凤卿从“坐宫”到“盗令”,台下反响平平,一个彩声没得到,因为头两场用的是梅兰芳的琴师茹莱卿,按着旦角调门来,以汪派著称的王凤卿难展其长,压得慌,到“见弟””见娘”用自己的琴师田宝林,效果才好起来,这或许是《探母》只演一次的缘故。类似的情况,11月18日王凤卿演《二进宫》,本由梅兰芳配李艳妃,也是因为调门不合,改用了旦角小喜禄。首日演出《朱砂痣》与《彩楼配》大获成功之后,园主许少卿极为满意,王凤卿借机提出来让梅兰芳唱一天大轴压台。之后梅兰芳的友人及智囊冯幼伟、李释戡等人来到上海,出谋划策,最终选定表演以念白为主的《穆柯寨·穆天王》作为大轴剧目,由茹莱卿说戏,在11月16日贴出,前面倒二王凤卿演《战樊城·长亭会》。演出效果极好,这出戏前后演了五次,成为梅兰芳首次莅沪演出最多的剧目。年11月16日梅兰芳初演《穆柯寨》戏单选取《穆柯寨》,虽有讨巧之处,也是个不大不小的挑战。梅兰芳惯于演出唱工为主的青衣戏,对扎靠、以表演和念白为主的角色不甚擅长。但这类戏表演活泼、手段丰富,更能吸引观众。果然,《穆柯寨》一演便大获成功,让梅兰芳开始体会,如何在舞台上综合运用唱念做打各种技法,把祖父梅巧玲、前辈余紫云、时小福、王瑶卿等人融青衣、花旦、刀马为一体的手段继承下来。这出戏他直到晚年还时常演出。最末一场,穆桂英把未曾谋面的公爹杨六郎挑下马来,说“嘟!你家元帅,派将不派有能耐的前来,单派你这酒囊饭袋的前来,今儿个被你姑奶奶打下马来,好好地叫我一声大姑,我就饶了你!”,一口爽脆的京白,把娇憨、傲气表现得极其生动,及至杨宗保告诉她“休得莽撞,乃是父帅到了”,穆桂英“秒怂”,只一句念白“哎哟我的老爷子,您早怎么不说实话呀”,几乎把前情都交代清楚了,在娇羞中急急下场。如今能听到的实况录音,已是他60岁之后的作品,可那种清爽与青春感,完全让人忘记他的年龄。由此也能想到,19岁的梅兰芳在上海首演这出戏,又当是何等的迷人。梅兰芳年《穆柯寨》剧照与晚年剧照对比,岁月痕迹之外,更可见艺术的化境这一期演出直到12月18日,整体效果之好恐怕是有些出乎许少卿意料的,最后一天的临别戏是《汾河湾》,丹桂第一台还给观众印赠王凤卿与梅兰芳这出戏的剧照。回到北京,梅兰芳在天乐园玉成班继续演出,《穆柯寨·穆天王》成为他新增的拿手戏,像他与王蕙芳合演《樊江关》一样时常贴出,很受欢迎。在这日复一日的演出中,梅兰芳逐渐迎来属于他的时代。他一生的荣光,自19岁在上海的第一场单挑大轴《穆柯寨》始,到67岁最后一场戏《穆桂英挂帅》收官,仿佛是一种机缘。十年首次赴沪的成功,不仅让梅兰芳在收入与地位上都有提升,更让他获得充分的自信与动力,此后连续两年,他与王凤卿又在许少卿的邀请下来上海演出。到年第三次来上海,10月6日第一天的戏还是倒二《彩楼配》,大轴《朱砂痣》。可从第二天开始,唱大轴的便是梅兰芳了,从此再没变过。不仅如此,他还第一次带着自己新创不久的红楼戏《千金一笑》《黛玉葬花》、古装戏《嫦娥奔月》、时装戏《一缕麻》《邓霞姑》给沪上观众,着实引起很大轰动,《黛玉葬花》《嫦娥奔月》此期前后各演七次。这种变革,与民国初期求变求新的社会风向很有关系,给京剧的表演、剧本、容装等各个方面,带来的变化是有些颠覆性的。旦行挑班、排演个人本戏的时风渐次兴起,观众耳目一新,市场大获收益,梅兰芳由此获得新一代伶界大王的地位。但他晚年也常反省,当初那些时装戏、古装戏、红楼戏有不少艺术上的缺陷,大部分作品他中年之后就不再上演了。20世纪20年代,事实上是梅兰芳艺术真正成熟的十年,绝大部分流传至今的梅派经典,都问世于这个时期。年至年,梅兰芳先后五次来沪演出,其间很多事件颇有历史意义。年5月,他在上海百代公司第一次灌制唱片,有《汾河湾》《虹霓关》《嫦娥奔月》《天女散花》等剧目;年,他与杨小楼、王凤卿、小翠花、郝寿臣等人联合赴沪演出,推出新剧《霸王别姬》,首演连贴三天,而后唱了五次,这是他一生在上海演出次数最多的剧目;年12月到年1月,他和王凤卿与尚属票友身份的言菊朋到沪演出,带来新戏《西施》《廉锦枫》《洛神》,这期演出直接导致言菊朋公职被撤,下海专事演艺;年12月,他出演上海大新舞台期间,排《霸王别姬》选用还是基本演员的金少山配演霸王,金少山由此地位渐升,最终成为净中王。同时这一期演出还陆续贴出梅派集大成之作——头本到四本《太真外传》,第四本是第一次公演;年12月到年2月,他在荣记大舞台演出,新戏有《凤还巢》《春灯谜》《俊袭人》《全本宇宙锋》,并选取《天女散花》“云路”、《西施》“游湖”、《别姬》“剑舞”在夏令配克剧院演出三天,观众多是外宾,可视为赴美演出的实验场次。年12月梅兰芳与金少山在荣记大舞台演出《霸王别姬》上面罗列的史实,仅仅是梅兰芳这十年在上海演出期间,与京剧相关的一角而已。他在沪的各种经历,实质上已经形成一种文化现象。民国的沪上名流,几乎没有没和梅兰芳打过交道的,如文艺界的吴昌硕、袁寒云、陈散原、何维朴、况周颐、朱祖谋、王雪丞、廉南湖等,商界的虞洽卿、王晓籁、甘翰臣、周湘云、潘志铨等,光留下来的诗词、书画、信函、照片,已是蔚然大观。当时的《申报》,每当梅兰芳莅沪演出,连日有赵叔雍执笔的《梅讯》发表,他来沪几天,就有几篇,有如起居注一般记述详细。《晶报》则有冯小隐、冯叔鸾等人打笔仗,褒贬博弈,十分热闹。即便今天看来,梅兰芳身边的智囊与文人,也还是深谙运营之道的。《赵凤昌藏札》中收录的年5月11日《梅讯》底稿,应为况夔笙撰写可以说梅兰芳一生的许多大事,都与上海密不可分,年1月18日,亦是从上海,梅兰芳乘坐加拿大皇后号轮船,经日本赴美国演出,开启了他一生最富荣誉的一次旅行。7月18日,他自美归来,乘坐“秩父丸”邮轮抵达上海汇山码头,即在今天的北外滩。从此,人们给了他一个新的称谓——梅博士。定居年11月26日,梅兰芳偕姜妙香、朱桂芳、刘连荣及马连良剧团的马富禄、曹连孝、高连峰等人从北京出发,先赴苏州,后往上海,12月在天蟾舞台演出。演到年1月,其他人返回北京,梅兰芳却住了下来,家小也陆续搬到上海,起初住沧洲饭店,而后在马斯南路租下一栋房子,梅兰芳在上海定居了。梅兰芳南迁定居,除了常说的时局等因素,与他最重要的智囊与挚友冯耿光南下任职有着很深的关系,在各方面的权衡下,梅氏举家定居上海。而从梅本人来说,未必没有退隐之意。年自美归来后,曾经新作迭出的梅兰芳,有意无意间开始回归传统,无论演出剧目还是技巧风格,都往简练上走。年,他在上海百代公司录制的最晚一期唱片,录了全部《玉堂春》完整唱段,三张六面,在上海高亭公司录制的最晚一期唱片,录了《探母坐宫》完整唱段,两张四面,这种安排是有些意味的,似乎要在状态最好的时候把传统名剧的经典唱法保存下来。后世评价梅兰芳、余叔岩的艺术,惯用“中正平和”四字,他们的风格“通大路”,但细节上很“私房”,一些传统戏体现得尤其明显,唱词、唱腔、扮相、场次等,常有与习见路数不一样的地方。这种“私房”,往往来源于他们坚守着比时俗更古典、更正统的传授。梅兰芳在上海的生活,相对来说要安逸一些,直到年七七事变,抗日战争全面爆发,同年淞沪会战,上海租界沦为“孤岛”。年3月至4月,他在大上海剧院与天蟾舞台分别演出两期,便举家赴香港;港岛沦陷后,梅兰芳闭门深居,谢绝舞台,留起胡须。如果说梅兰芳前半生的事业巅峰是赴美演出,那他后半生最为世人铭记的便是这次“蓄须明志”。关于“蓄须明志”,个中细节,并不像后世描绘的那么直白,其中之曲折不是今天所能想象的。年香港局势渐危,梅葆琛与梅绍武已在冯耿光的帮助下转移到大后方,福芝芳带着葆玥、葆玖回到上海。年12月太平洋战争爆发,香港完全沦陷,梅兰芳开始做着回沪的打算。战火纷飞,音信断绝,每天上海的报纸上都有关于梅兰芳的各种传闻,福芝芳更是提心吊胆地期待着平安的消息。其时梅兰芳已到广州,在爱群宾馆淹留数月,终于在7月26日下午4点乘广州号客机安抵上海。梅家举家到机场迎接,梅兰芳下飞机,福芝芳第一句话就是“我们等了一个月了,迎接你三次了”。年1月16日,梅兰芳收徒言慧珠,在马斯南路梅宅与福芝芳、梅葆玖、梅葆玥合影回到上海,除去“打伤寒针”“回绝褚民谊”这些硬性举动外,梅兰芳的“周旋”是少不了的。并不像有些记载说的“杜门谢客”,他除了不唱戏,经常出席各种社会活动。回沪不久,9月20日,上海皇后大戏院重张剪彩,他与黄金荣、袁履登等人共同出席;11月5日,丁福保、郎静山、袁履登等人举办摄影作品义展,梅兰芳参加剪彩;同月程砚秋来沪演出,梅兰芳去黄金大戏院看了他的《锁麟囊》,坐在池座第一排,四座轰动。福芝芳亦在牌桌上施展“太太外交”,尽力维护着各种关系。年3月,抗战胜利前夕,梅兰芳与叶恭绰在成都路中国银行同人俱乐部举办画展,吴湖帆、陈叔通、李拔可、汤定之、沈昆三等名家共同发起,画展三天,作品被订购一空。梅葆玖先生晚年多次有回忆,当时买画的,有不少是日本人,他们也佩服梅兰芳的人品和艺品。传承年6月26日,梅兰芳从上海回到阔别14年的北京,参加中华全国文学艺术工作者代表大会,并于次年正式移居北京。新中国成立,他在担任中国京剧院院长、中国戏曲研究院院长之外,一直带着自己的剧团在各地演出,依旧保留着自负盈亏的体制,又多次登上申城的舞台。年10月9日,梅兰芳在人民大舞台演出《凤还巢》,这是他一生在上海的最后一场营业戏,直到年8月8日,梅兰芳在北京逝世。而梅派艺术在上海的传承,并没有因为他的远去而消散。梅兰芳晚年与一生的艺术搭档徐兰沅(左一)、姜妙香(右一)、姚玉芙(后右一)及徐元珊合影十年前,年12月,上海戏校举办纪念梅兰芳首次莅沪一百周年的系列演出与研讨活动,在天蟾逸夫舞台两天的剧目,特别选取梅兰芳第一次莅沪时曾经演出的,《彩楼配》《汾河湾》《武家坡》《大登殿》《穆柯寨》等,其中《宇宙锋·修本金殿》由梅兰芳亲传弟子李玉芙先生主演。演出之后的研讨会上,梅派艺术最重要的传承者、梅兰芳最小的儿子梅葆玖先生做了很长的发言,没有讲话稿,三十多分钟娓娓道来,讲述了父亲是如何培养他的,如何给言慧珠、李世芳等弟子教学的,有些细节可能是首次披露。那天的发言,大概是梅葆玖先生第一次公开详细地回忆他少年学戏时的往事,让人明白为什么葆玖先生晚年能在舞台上愈演愈佳,并坚守着梅派的艺术品格传承下去。作为梅兰芳最小的儿子,梅葆玖年出生于上海,父母有意培养他成为艺术上的继承者。年3月19日、20日在黄金大戏院,梅兰芳为著名女老生、卢燕的母亲李桂芬组织两场演出,李桂芬分别演《奇冤报》《三娘教子》,20日的《三娘教子》李桂芬饰薛保,孙养农夫人、名画家“香云阁主”胡韺饰王春娥,时年9岁的梅葆玖饰薛倚,这是他第一次登台,效果很好。之后父亲便开始系统培养他,从北京聘请正统的青衣王幼卿为他开蒙,父亲把自己灌的各种唱片收起来,不许梅葆玖听,并且郑重地告诉他:“老师怎么教,你就怎么学,你要是跟老师说‘我爸爸不是那样唱的,你这不对’,我可不饶你。”梅葆玖一边读书一边学戏,跟王幼卿学《祭江》《祭塔》《玉堂春》《刺汤》《孝义节》《芦花河》《南天门》《教子》《骂殿》等最传统的青衣骨子老戏,打下非常厚实的基础,像《玉堂春》,即使唱会了仍得重复上百遍。父亲还要他向陶玉芝学武旦、向朱传茗学昆曲、向朱琴心学花旦,甚至要向姜妙香学小生、向茹富兰学武生。晚年的梅葆玖回想父亲的安排,“感觉像在艺术的天堂一样”。有一件事葆玖先生多次提到,让他对父亲的言传身教印象深刻。年上海京剧界为抗美援朝捐赠飞机大炮义演,大轴《龙凤呈祥》,梅兰芳饰孙尚香、盖叫天饰赵云。“跑车”一场,盖叫天是梆子的路子,跟梅兰芳的不一样,排戏时合不上,很多同业都在场,盖叫天说“我就住在某处,你明天来我给你说”。第二天敲门声响,盖叫天一愣,梅兰芳正站在门口。盖叫天说“你真来了”,梅回答说“我不会我能不来么”,不多寒暄,盖叫天把梆子跑车的路子给梅兰芳说了一遍,梅说“齐了,就按您这个来”。梅葆玖当时不理解,问“咱们是京朝派,您怎么还要学梆子的路子”,梅兰芳回答,“你糊涂啊,多会一道蔓儿有什么不好哪”。正是在这种潜移默化中,言慧珠、童芷苓、李玉茹、魏莲芳、杨畹农、包幼蝶、周翕园等人,成为梅派艺术在沪传承的中坚力量,无论业界与票界,梅派艺术在上海都有着众多成梯队的传习者与爱好者,直到今天。有一次,言慧珠看完老师的《霸王别姬》,去马斯南路请教梅兰芳,说“您的舞剑好像每次都有变化,真是不好学”,梅兰芳笑了,说“你也别一招一式地学我,我在台上就是怎么顺怎么走过来”。这种“无可无不可”的从容,是梅兰芳在舞台上的造诣,也是他一生为人处世的法则。梅兰芳在上海的各种往事,还有太多值得研究的细节,这注定将成为中国文化史上的传奇,被后人永远铭记。作者:张斯琦文:张斯琦图:张斯琦编辑:吴东昆责任编辑:舒明转载此文请注明出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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