壶口瀑布途中

瞥一眼延河水，再回眸宝塔山之际，大巴已钻出延安城，载着一车游人，一车思绪，离别心中的圣地，驶向壶口瀑布。

至富县，下“包茂”，上“青兰”，一路东南。出陕北高原，入关中平原，至宜川，始进秦巴山地，算是遍足了三秦大地。沿途谈不上有甚起眼的景致，兴味索然。倒是窗外偶现的几孔土窑，让人感到有些意味，那是土著、地理和区域的特征。

从宜川下了青兰高速，稍行，驶入两排峰岭夹对的峡谷之中。景色为之一变，人也来了精神。估摸着这就是著名的“秦晋大峡谷”了。

大巴贴紧山崖缓行慎驶，攀爬陡岭，直觉高路入云端，溜坡下滑，又如箭穿谷底，曲折迂回，让人目眩。至险处，虽不惊魂却也惊心。索性不问，看看闲景。

身下，近百米深的谷底，黄河逶迤盘旋，与山道并行。诧异的是，这里的黄河不是想象中的黄汤浊流，喧嚣恣肆，眼底，波如墨玉，水呈清流，脱尽北方烈汉的厚壮粗猛，尽显江南秀姑的娟细娴静。移目对岸，一脉苍山翠岭延绵不绝，浓荫蔽日，如墨如黛。好一派深林幽壑的景致。若非亲临，绝难想出，在此黄土高原之上，竟现这般蓊郁深秀之色，峰峦叠翠之景，恍惚让人“直把杭州作汴州”了。

“秦晋大峡谷”，不消说，当系陕西、山西。西为陕，东属晋。黄河在这里一川襟两省，二省间也就因之“一衣带水”了。

两千多年前，秦穆公、晋献公始开“秦晋之好”，历来被津津乐道。直到今天，人们仍沿用它作为美满姻缘的代称。

大巴悄行，峡谷空旷幽静。郦道元“猿啼三声泪沾裳”，李太白“两岸猿声啼不住”的句子不觉划过脑际。那是千多年前的事了，这般景况应是绝已久矣。耳边，取代猿啼鹤唳的是发动机的“嗡嗡”声不厌其烦地作着空谷传响，两者相较，不由感喟时空旷远，世事沧桑。

黄河依旧如影随形，曲曲弯弯始终与山道平行。据说大禹治水就是从这里开始。正是治理后的黄河水滋养了峡谷两岸的山川林木，绘就了一幅奇异的塞上佳景。也正是母亲河的哺育，养活了一代一代“三秦大地”和“三晋大地”的芸芸众生。

穿行在峡谷中，明确的地理分界不由让人触“界”而生发：身后是“八百里秦川”的广袤大地，绵绵秦岭纵贯东西，划出中国地理上的南、北分野，黄河最大支流——汤汤渭水流淌千年；对岸有晋中平原千里沃土，巍巍太行一脉绵延，黄河第二支流“汾河流水哗啦啦”；这边有华夏“人文始祖”皇帝陵寝；那边居上古先贤尧、舜、禹建都之地；这方有世界第八奇观“秦陵兵马俑”，那方卧中华艺术魂宝“云岗石窟”；这里有黄谷满塬，那里有乌金遍地；这厢有秦腔高亢粗犷，那厢有“人说山西好风光”清亮婉转；这边是窖藏“西凤”，那边有陈醋百年……凡此，又都无不包容在黄河文明的博大之中。

年轻的女导游一段沉寂后终又亮响了话筒：近三个时辰的行程将告一段落，前方不远便是黄河壶口瀑布了。

全长七百多公里的秦晋大峡谷，我们所经不过是其中一小段。不过就这一小段怕也能一斑窥豹领知整个大峡谷了。也正是这一小段，让我在前往壶口的途中顺手牵羊般开了一次眼界，使原本乏味的旅途变得意兴盎然，惬意，且回味隽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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