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见西山多妩媚

▲在西山鸟瞰太原元好问16岁来并州，就写下了《雁丘词》，发出千古之问：“问世间，情为何物？直教生死相许。”以后的许多年里，他不断路过并州，写下了“水上西山如挂屏，郁郁苍苍三十里”。这是西山曾经美过的证据。直到他的国亡后，他又一次过并州。这次写下的是《木兰花慢》：“对西山摇落，又匹马，过并州。”作为拓跋后裔的元好问，如果追忆，那直接孵化了隋唐的遥远北魏，在华夏制造了太多传奇。“绿云绿雾绿珊珊，冷浸幽人彻骨寒。嚼雪滩头松桦下，一峰青插半天看。”傅山晚年遥望西山，记得当年，他说：“既是为山平不得，我来添尔一峰青。”西山到底是怎样一座山，让这些人杰念念不忘？即使日日面对，也要不断怀想？太原就是大原，大的平地。西边是西山，东边是东山，北是云中山，东北是系舟山，中南部是汾河河谷。西山属吕梁山系，东山属太行山系，两大山系的支脉在北边形成要握手的架势，即所谓三面环山，一水中分。好山好水催生出“西山叠翠”，“古阳曲八景”之一。如果要把“西山叠翠”收入画框，要从汾河冽石口开始，到柳跖峪。一出冽石口，汾河撒欢进入平原。水流平缓了，水势从容了，水色清澈了，水波也笑逐颜开，还在太原盆地北段且东且西扭了扭腰身，沿西山地脉南行，沿途又欢快接收30多条支流，一路南向而去，投身黄河。汾河这么欢乐，是她在这河段不时和河岸上的一座座山互动玩耍。山的倒影出现在水里，水抚着山的盈盈绿意，山也在水里一遍又一遍看见自己的不老容颜。▲崛围山▲太山▲龙山▲悬瓮山▲天龙山一挂山又一挂山：冽石山、崛山围山、婴山、石室山、蒙山、太山、龙山、悬瓮山、天龙山、庙前山、蚕石山、苇谷山、银牛山、黑驼山、七苦山……庙前山最高，海拔米。▲柳跖峪现代人把柳跖峪简称为柳子峪，许多古老的信息就丢掉了。《窦娥冤》里有句唱词：“天地也，只合把清浊分辨，可怎生糊突了盗跖颜渊。”这里的盗跖就是指柳跖峪那个“跖”。跖是春秋末奴隶起义的首领，鲁国贤臣柳下惠的弟弟。柳跖峪里，有许多跖活动的遗迹。李白也曾在太原出没。一次住了大半年，一次匆匆而过。唐开元二十三年（），李白好友元演的父亲在太原做官，元演要回去看望父亲，邀李白一同前来。来太原后，元家父子热情接待了李白。那时真是快乐。“时时出向城西曲，晋祠流水如碧玉。浮舟弄水箫鼓鸣，微波龙鳞莎草绿。”那时的太原，好看得不得了。西城、东城汾河两岸并列，中城跨汾居中，呈品字形，城与城之间虹桥连接，简直是天上人间。李白的游玩持续到秋天，离开前，写太原早秋：“岁落众芳歇，时当大火流。霜威出塞早，云色渡河秋。梦绕边城月，心飞故国楼。思归若汾水，无日不悠悠。”日本僧人圆仁在《入唐求法巡礼行记》写，从太原府“出城西门，向西行三四里到石山，名为晋山，遍山有石炭，近远诸州人尽来取烧，修理饭食，极有火势，见乃岩石燋化为炭。”出家人和诗人都提到晋山。所谓晋山，即西山，延展开，就是吕梁山。“霞无机而散锦，峰非水而开莲。”《晋祠铭》承载了李世民对太原的深情。西山打猎，东山游玩；群聚博戏，结交天下豪杰。李世民最自在的少年时代是在这里度过的。借《唐代传奇》里虬髯客的眼，在太原看到“不衫不履，裼裘而来”的李世民，有图国之志的大胡子顿时“见之心死”。更有慧眼人说，天下非这位神清气朗的太原公子莫属。李治陪着做了皇后的武则天回了趟并州。一则这里是武后老家，二则李治曾被封为晋王。李治、武则天礼敬瞻睹高61米的西山大佛，大加惊叹。后来数年，汾河边的官道上，秋后内廷宦官为大佛驰送袈裟的身影，引得“道俗瞻睹，数千万众”。▲蒙山大佛那时的西山大佛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大佛。北齐天保十年（），北齐开国皇帝高洋开始凿山为佛。工匠们吃在山里，住在山里，没日没夜，依山刻像。一夜间，要燃油万盆，20里外的晋阳城也被光焰照亮。即使这样，发起人压根儿没看到大佛建成。接下来皇帝走马灯似地换，直到高纬当皇帝的天统五年（），方告完工。大佛在元以后莫名消失，上世纪80年代，王剑霓先生在地名普查时发现了佛身，佛头已不知去向。当地百姓把那座失了佛头的山崖叫大肚岩。后来，佛身被安上佛头，现在叫蒙山大佛。除了蒙山大佛、童子寺大佛，还有天龙山石窟、蒙山石窟、龙山石窟、姑姑洞石窟、石门寺石窟、瓦窑村石窟、悬瓮寺石窟……构成了西山石窟群。在西山，每走一步，都能惊起一挂西山往事。翠绿色叠翠绿色间，是那些松，那些柏，那些榆，那些杨，那些柳，那些栎，那些桦，那些灌丛，那些莎草……太阳落下，倦鸟入林；打马并州，西山是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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